五　我的青年（四）我在山沟里（3-2）

         我的高压氧舱设计完成后，马上投入了试制。当时该舱体上的所有纵缝和环缝都是在瑞典自动焊机上完成的，舱体上的所有开孔及该处的焊接都是由铆焊车间级别最高的切割师傅和焊接师傅来完成的，又通过X光探伤都100%的通过。当时我们厂还没有钢板预处理设备，也没有喷砂机表面处理设备，舱体焊接完工后只能用风砂轮机、风动钢丝刷来清洁舱体表面，然后涂以红丹漆放置在铆焊车间的一个很醒目的地方。

         接着我开始搞氧舱的空调系统设计，我们为了减少投入，空调采用现成的半导体制冷堆制冷，给我的设计带来了一定的难度。因为氧舱在使用过程中，氧舱里始终处于富氧状态，舱内绝对不能有火种，包括静电感应。以前半导体制冷堆使用于海军总参加压舱的空调，采用磁力风机送风的，而这种体磁力风机很贵重且很难搞到，而于我们又采用现成的高压压缩空气气源，在使用过程中已经经过多级减压，但进入氧舱的压缩空气的压力还是比较高，于是我设想让这比较高的压缩空气经过我设计的拉伐尔管的喷嘴时突然膨胀后进一步减压，此时，喷嘴与扩张管交叉产生负压，氧舱内的空气便通过扩张管上的后端上的两个孔自动进入扩张管与减压后的空气一起通过半导体制冷堆，获得冷量后沿着管道到舱的各个地方。达到了空调的效果。

         在我搞氧舱舱外包敷层设计时，为包敷层的材料我又一次出差去了上海，每次去上海出差总想在那里解决更多的事，倒不是因为我是上海人想在上海多滞留一些时间，因为我们在山沟里要解决一件事比较困难，我常常把上海看如一本“万宝全书”，凡是遇到问题就想办法去上海解决。我到了上海后，我就想起了曾与孙总探讨过的做氧舱应力测试的事，想起701所在上海工作组的彭正云前辈他们，他们还是我的学长，他们正能做这样的测试。不妨请他们为我们做一次应力测试，顺便把我的计算书请他们审核一下。我倒并不是不相信我厂的孙总他们，因为他们以前都是搞舱体结构的，让专家给我审核一下我更放心了。

         我欣然去了他们那里，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接待。我私下里请彭正云前辈为我审核一下我的计算书，他对我的计算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只是指出我门孔的补强设计比较趋于保守。并讲了他的一些理由，又使我又学到了不少东西。接着我邀他们能否为我们的氧舱舱体做一次应力贴片测试，他们表示出极大的兴趣，他们坦言，他们也缺少这类舱体的压力分布数据。于是他们随我一起返厂，一路上向他们学习了许多东西。

         我回厂以后，我首先把为我们测试氧舱舱体压力的几位701所专家介绍给孙总，孙总虽然并不感到很意外，但感到有些惊讶，想不到我真的把他们请来了。因为我事先与他谈起时，只是他当初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哪能想请就能请来的？但他们却意来了。当然使他感到十分的高兴，他感谢他们为我们远道而来。他因为太忙的缘故，让我陪同他们一起做试验。这次测试使我大开眼界，我亲眼看着他们在开孔补强周围的腹板处由近及远的贴了许多贴片，又在筒体与封头的焊缝处沿着封头的母线贴了些贴片，然后整个舱体做水压强度试验，贴片处的应力数据在他们的试验台上一一的显示出来了。根据他们测得的数据证明我们的氧舱舱体开孔补强是安全的。数据也证明了我的学长指出我那里的设计比较趋于保守的结论。

         由于上海闵行医院及其设计单位的大力支持和无私的帮助，大大方便了我们的设计，原来应该由我来设计的一些复杂的部件如密封门、观察窗等，现在我分别与小舒、小周交待清楚，把现成的图纸资料交给他们，他们参考图纸资料可以设计了。在我审查他们的图纸时，竟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在制造工艺上缺乏一些要求和说明而已。大大加快了我们的设计进程。

我们的设计在接近尾声时，我跟着厂长一起去了九江市171医院（部队医院）就进一步的合作进行了磋商，并签订了协议。协议的主要内容大约如下：我厂无偿提供一套高压氧舱站的设备给九江171医院使用，并提供高压氧舱站的土建工程图纸；171医院按我厂提供的土建工程图纸，承担整个高压氧舱站的土建工程。建成以后，171医院将成为我厂职工定点医疗单位。

协议签订以后，他们积极的展开了土建工程建设，并派出他们的牛副院长和兰助理直接参与这个项目的合作。我厂派我陪同他们一起去上海二军大长海医院考察，并落实在那里培训任务。因为他们是部队系统，他们与上海二军大的关系比较密切。

在我们去上海考察期间，我厂的高压氧舱及各系统（供气，供氧，照明，通讯，空调等系统）包括控制台的制造都已经就绪，171医院的高压氧舱站的土建及基础设施、电源线路也已经同步完成。我们从上海考察后来，孙总要我带领一个由各种专业组成的安装小组进驻171医院开始安装、调试工作。

         我扒拉了一下这个安装小组里的成员，除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电器技术员小王外，都是建厂初期从当地招收来的小青年和复员军人，共十来个人。虽然建厂已经好几年了，但我平时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他们的干活技能怎样？心里根本没有数。我心里想：“孙总，你简直要把我放在火上烤？但谁叫你慷慨接受这棘手的活？既然接受了，你便被上了套了。“他见我顾虑重重的样子劝慰我说：“这些人员你可能不了解他们，他们个个都是车间里挑选出来的，若人手不够到时候再说。”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被他这么劝慰后，我的情绪确实好了许多，因为我相信孙总不会欺骗我的。

进驻该医院以后，我算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不但要具体负责领导这个小组的安装、调试工作，还要负责与医院的协调工作，一下子感到责任重大，压力很大。但我相信了孙总，也增加了自己的信心，觉得自己应该依靠这些师傅。在我们在那里的住宿、饮食等安顿好以后，我们召开了第一次会议，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以领导的身份对着十来个师傅讲话，学着一些领导惯用的的方式，特别孙总的方式，首先要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先给他们戴上高帽子，便把他们都称赞一番说：“以前我与诸位接触不多相互不太了解，现在为了我们第一台高压氧舱把我们召集到一起来了，我认识了各位。其实你们来这里都是孙总去你们各个车间精挑选来的，你们个个都是能工巧匠，有了你们，我的信心更加足了。我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把我厂第一台氧舱能顺利地进行安装、调试、验收合格通过。“没想到我这么一说，他们个个的情绪立刻振奋，脸露十分得意而兴奋的神色，有的甚至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向我表态说：“李工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我看着他们似乎个个都做好了准备，并且手里都有几下子。我便对他们进行了详细的技术交底，详细的介绍了这套舱的组成及其性能特点；又着重提出了各个系统的安装要点及对舱外包敷层的敷设和包装的要求。他们听了以后好像都胸有成竹似的。但我还是怕他们哪里有不清楚的，又问他们说：”你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请提出了。“哪知道他们都说：“清楚了。”我又想反正我一直在现场，随时都可以交流，于是我最后说：”那么我们就分头去干吧！辛苦师傅们了。“

安装期间，我几乎寸步不离现场，来回的看着他们安装的每一个环节，竟然他们都在埋头苦干的按着程序工作着，我逐渐的发觉自己太小看了他们，也证实了孙总说的他们都是从车间里挑选出来的。我从心底里开始喜欢上这些淳朴、勤劳、能干的年轻师傅了。

在整个安装过程中，我最担心的是我们的空调系统，因为我们采用的空调方式比较特别，在空调系统里利用了舱内需要更换空气的这个过程采用了拉伐尔喷管代替风机，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坦率地说在设计之前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认为在原理上是成立的，但即使能成功，采用拉伐尔喷管以后，噪音是在所难免的，于是我把空调系统的主体拉伐尔喷管和半导体制冷堆都设置在地板底下面。可想而知这个系统的布置是十分紧凑的，会给安装师傅带来一定的困难。哪知道小王师傅却安装的恰到好处，管路也安装的整齐美观，比我想象中还要好，我真的被他折服了。

安装中还有就是舱体外表包敷层的敷设和包装，因为我去南京、上考察时看到他们包装的非常美观，我也觉得外表美观非常重要，但我具体也说不清楚，我只是对师傅说要求美观，颜色与医院商量结果是淡蓝色。我看他敷设材料时很仔细，敷料层的厚度非常均匀，最外面包敷白铁皮生脚条布置的也非常的均匀，难怪后来的包装外表非常饱满、挺括，喷涂淡蓝色油漆后更加美观，一点也不输与当时南京和上海的。

终于到了调试阶段，调试使我最担心的空调系统不出所料的出现了一些新的状况，空调系统的噪音高达80分贝，我知道此噪音主要出在喷管的喷嘴出口处，我立马想到了在那里装一只消音器，想是简单，具体制作个消音器谈何容易？那时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自己根据那里的安装尺寸，根据自己想当然的消音原理，用白铁皮设计了一只消音器，在消音器的内外两层的圆筒体上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夹层中间填充着无纺布。我将消音器简图交给了白铁皮巧匠李师傅，简单的与他说了下要求，他二话不说拿走图纸走了。约莫不到两个小时，他把一只消音器制作的像一件工艺品似的交给了我，并建议我在地板的盖板及地板下面的通风管道外面都包一层无纺布，可能效果更好。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干脆立马让他和小王师傅一起去安装。后来经过试验，噪音分贝明显下降，达到了70分贝以下的要求。最终我们通过约两个月的努力，我们顺利的完成了高压氧舱的安装、调试任务，并验收通过。

         从与师傅们共处的两个月的日子里，确实感受到了那些年轻师傅的勤劳、淳朴和敬业精神，彻底的改变了对他们的看法。在后来的工作中我若遇到一些具体的问题，我会找他们商量，他们有实际的经验，常常会提出很好的建议和办法。与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从此以后我厂成为了高压氧舱定点生产厂，但我没有继续搞高压氧舱的设计（每次都是根据用户的需求设计的）、制造。孙总将要我去开发其他领域里的一些产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