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恆／怎一個「罷」字了得

聯合報舉辦的「台灣二○二五代表字大選」票選結果日前揭曉，整年貫穿全台的「罷」字毫無意外地拿到第一高票，票數幾乎是第二名「詐」字的兩倍。

誠然，大「罷」免造成的社會撕裂與國事蜩螗，讓大部分台灣人度過了刻骨銘心的二○二五，然而，中華文字的奧妙之處，在符號意義之外還有一層圖像意義，按照某些甲骨文的研究，這個「罷」如同獸網捕捉了一隻熊羆，因此除了免除廢止，也是困獸掙扎的疲態之間發出的一聲悲鳴，所以當我們失望透頂之際，也經常脫口一句「罷了、罷了」，彷彿是一種萬事休矣的嘆息。

我深以為，現在的我們就像是一隻受縛在一張無形巨網裡難以逃脫又前途堪憂的台灣黑熊。

上個月在行政院與工商協進會的例行餐會上，雖然明知這次大概也會像過去的建言一樣不了了之，我還是忍不住再次直面提出各級政府對於城市噪音的法規矛盾與管理漏洞，孰不知台灣每年有近十萬件噪音檢舉，影響全民生活品質甚巨，卻一直難以防治；另外，我點明最近政府出台許多金融管控，其手段複雜但方向錯誤，相關單位對於動輒上億的非法詐騙一籌莫展，反而對合規企業的日常操作加諸一系列的繁冗審查，造成企業無端增加有害無利的經營成本。在我看來，安居與樂業都是國之大事，卻一直沒有得到有效的處理著實令人費解。

無獨有偶，會後聽聞某家設備廠商大吐苦水，大環境不易，他們好不容易拿到一筆來自歐洲的訂單，卻被政府要求保證他們出口的機器及零件不會出現在任何俄羅斯的武器設備上，否則負責人可能要背上刑事責任；更有甚者，對方的訂金必須先存入一個境外帳戶，滿足預設條件後方才允許放款，也就是說該廠商除了政治風險，還必須承擔墊付前期費用所產生的現金流風險，這一套顯然是受制於境外勢力的組合拳把他們打得眼冒金星。經多方陳情與申訴後，相關部門依然愛莫能助，該企業主最終在「罷了、罷了」的無奈之下選擇一肩扛起所有，畢竟他背後還有幾百號員工需要養家活口。

然而，我真心覺得台灣人不能就這樣「罷了」，我們必須要明白現在這張困住你我的巨網不是什麼境外敵對勢力的文攻武嚇，而是過去三十年來，台灣主流社會傾向將民主運動放在民生發展之前，以至於造就了愈來愈多只管催票酬庸、不懂福國利民的高官要員，所以我們從九十年代身兼亞洲經濟樞紐與華人文化中心的巔峰，一路走到半導體產業以外一片蕭條的今天。

我們不能忘記台灣九○年代的經濟奇蹟，不是依靠戰略地位與民主體制，而是依靠經貿規畫與文化資本，就像我們不能忽略以色列的成功壯大不是依靠軍事力量與政治同盟，而是依靠金融控制與文化滲透，烏克蘭就是沒明白這個底層邏輯，才會在戰爭之後依然面對屈辱。

不是說民主價值不重要，只是在後全球化的國際現實主義框架之下，小國寡民的當權者們必須正視現實，放下不合時宜的政黨理念，啟用專才廉能的技術官僚，重新謀定整體經貿政策與活化中華文化資本，盡快從經濟與文化的折衝積累上，為未來爭取到更大的贏面；否則，台灣的前途將怎一個「罷」字了得。（作者為亞太文化創意產業協會創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