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有關哈佛校長克勞丁·蓋伊論文抄襲的指控不斷增多,漸漸消磨了教員、學生和校友們對她的支持,她於週二宣布辭職。然而對許多蓋伊的批評者來說,她的離職還意味著他們在圍繞美國高等教育的一場日益升級的意識型態鬥爭中取得了一個間接的勝利。
把蓋伊拉下馬是「文明理智之戰」的「重大戰果」,保守派脫口秀主持人、作家約什·漢默爾在社群媒體平台X上寫道。
「DEI(多元、公平以及共融的簡稱——編注)、覺醒派、反猶主義和大學精英主義鎩羽而歸,」保守派評論員莉茲·惠勒寫道。
「這標誌著美國體制中的DEI開始走向終結,」保守派活動人士克里斯托弗·魯佛說,他是將相關抄襲指控公開化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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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月之前,保守主義思想激發下重塑高等教育的努力都還主要出現在右派州(如佛羅里達和得克薩斯)的公立大學,這些地方的共和黨議員和州府官員會使用立法和行政權力禁止設置專事多樣性的職務,並創立右翼學術中心,要求對課程做出改動。
然而,蓋伊在週二的辭職讓他們的運動在美國最顯赫的私立大學取得了一場大勝,儘管校方几周來一直拒絕對領導層做出變動。
「我認為高等教育有大問題,哈佛是其中許多問題的代表,」保守派教育非營利機構全美學者協會的高級研究員約翰·D·塞勒說。「問題大到已經暴露出來,對當今高等教育頂尖典範的懷疑在增加,我認為這給改革提供了不少助力。」
「這標誌著美國體制中的DEI開始走向終結,」保守派活動人士克里斯·魯佛說,一直在呼籲蓋伊辭職的魯佛也是將剽竊問題公開化的人之一。
「這標誌著美國體制中的DEI開始走向終結,」保守派活動人士克里斯·魯佛說,一直在呼籲蓋伊辭職的魯佛也是將剽竊問題公開化的人之一。 Todd Anders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為蓋伊辯護的人似乎也這麼認為,他們表示她的辭職會鼓勵保守派增加對大學的干預,危及學術自由。(不過一些專家對蓋伊任內哈佛校園的言論自由狀況本身評價不高。)
「這是個糟糕的時刻,」哈佛甘迺迪學院歷史、種族和公共政策教授卡里爾·吉布蘭·穆哈邁德說。「共和黨的國會領袖對學院和大學的獨立性宣戰了,德桑蒂斯州長在佛羅里達也這麼做了。蓋伊的辭職只會讓他們更加猖狂。」
不到一個月前,蓋伊與麻省理工、賓夕法尼亞大學校長在國會校園反猶問題聽證會上作證,用律師辭令來維護有反猶言論的學生的權利,結果引起舉國憤怒。一些猶太學生、教員和捐款人還認為,蓋伊對10月7日哈馬斯襲擊以色列的反應過於謹小慎微,也沒有對校園反猶問題引發的不滿做出恰當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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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席聽證會的三位校長已有兩位離任。(另一位是賓大校長M·伊麗莎白·馬吉爾,她在國會聽證四天後就辭職了。)
週二,蓋伊的反對者紛紛給自己攬功,有的還誇讚他們所在的政治舞台何其有效。曾就讀於哈佛的紐約州共和黨議員愛麗絲·斯蒂芬尼克在聲明中說,上月聽證會上她對蓋伊的盤問「作為美國國會歷史上觀看最多的聽證會被載入史冊」。她承諾共和黨議員會「繼續努力揭露我們最『負盛名』的高等教育機構中的腐朽」。
在聽證會之前,保守派活動人士和媒體就已經開始審視蓋伊備受讚譽但相對稀少的學術產出,進而促使主流新聞媒體也做出進一步的調查。
討伐聲幾乎是在聽證會過後立刻就響起的,魯佛發文稱取得了一份匿名檔案,其中涉及蓋伊在發表論文中抄襲其他學者的問題,此外《華盛頓自由燈塔》(Washington Free Beacon)也做了報導
該媒體在週一晚的一篇跟進報導中給出了更多抄襲案例。報導稱,她的已發表論文有將近一半存在抄襲嫌疑。
曾就讀哈佛的共和黨議員愛麗絲·斯蒂芬尼克說,上月她對大學校長們的盤問「作為美國國會歷史上觀看最多的聽證會被載入史冊」。
曾就讀哈佛的共和黨議員愛麗絲·斯蒂芬尼克說,上月她對大學校長們的盤問「作為美國國會歷史上觀看最多的聽證會被載入史冊」。 Haiyun Jia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與此同時,蓋伊——一位研究黑人政治參與的學者,哈佛校園「種族正義」行動的主導者——也成了右派對精英學術界的整體批判的一個代表,他們認為這個群體在智識上狹隘、缺乏嚴格的標準,並且過多側重身份的問題。
對於先後就讀於普林斯頓和哈佛、後轉向行政工作的蓋伊,反對者的看法是她沒資格擔任這個六個月前剛剛獲得的職位,而她的支持者認為這是一種種族主義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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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他們選擇克勞丁·蓋伊,就是出於幾乎不加掩飾的種族和性別考慮,」企業家、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維韋克·拉馬斯瓦米週二在X上說。「對於今後該怎麼做,我有個暴論:要不試試*擇優*錄用領導者。」
在哈佛宣布蓋伊去職的聲明中,完全沒有提及蓋伊存在任何不恰當的行為;蓋伊的辭職信提到,她是在「向理事會成員徵求意見」後做出辭職決定的,但沒有進一步的說明。一些哈佛教員和校友因此得出結論,校方只是在向活動人士和有權有勢的捐款人低頭。
「在這場通過混淆視聽和脅迫取得了驚人效果的運動面前,這樣一間偉大的大學,竟然無法捍衛自己,我非常難過,」法律學者、哈佛最著名的黑人教員之一蘭德爾·甘迺迪在一條短訊中說。
和其他重量級研究型大學一樣,哈佛得到大量聯邦撥款和其他資金來源的支持,這一軟肋今後可能會被共和黨議員加以利用。
一兩位大學校長的辭職是否會引發高等教育整體的重塑,目前還不得而知。隨著新冠疫情的緩解,共和黨官員和教育活動人士發現一些議題很難引起廣大選民的興趣,比如限制有露骨性內容的書籍的可及性,或對「覺醒派」和「平權」發起的那些往往語焉不詳的攻擊。
有兩位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對高等教育機構表達了鮮明的反對,分別是曾就讀耶魯的德桑蒂斯和哈佛的拉馬斯瓦米,但都沒能在競選中製造持續的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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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行動得到了超越政治右派的廣泛支持,比如禁止學校要求求職者就多樣性做出聲明,或對具體的種族和正義理念做出承諾。
但採取更劇烈的措施去要求——或禁止——教授具體的理念,則沒那麼有吸引力,這促使右派活動人士把注意力放在其他領域,比如取消DEI相關的終身教職保護和行政項目。
「如果魯佛的目標是把公眾拉進他對高等教育的戰爭中,那麼他還沒成功,」在加拿大新斯科舍省阿卡迪亞大學研究學術言論政策的傑弗里·薩克斯說。「包括多數共和黨人在內的公眾並不希望由政府來決定美國的大學課堂上教些什麼。這一點在有具體的議案擺在面前供他們審閱時,也不會改變。」